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14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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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竟然成了锋利无比的强锥,反过来刺他一个透心凉?

    孙彦脸皮再厚,此时也难免讪讪。但他亦是官场打滚的人,深谙唾面自干的道理,若无其事道:“那么久之前的事,我都忘了,难为崔使君还想着。”

    又涎着脸,带上些许调笑意味:“倒是没想到,崔使君这般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念念不忘地记了这许久。”

    他是神色殷殷,崔芜却面容冷静,本该温婉柔和的水杏眼,此时好似沉着两丸黑水晶,固然极清透,却也极清冷深邃,叫人摸不清她如今的心绪。

    “我当然记得,”崔芜平静地说,“因为我记仇,所有的折磨、羞辱、欺压、逼迫,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一字一句不敢忘。”

    “惟其如此,我才能告诉自己,绝不能回到当初的境地。我要一直往前,走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将那些折磨我、羞辱我、欺压我、逼迫我的人都踩在脚底。”

    她话说得平静,却有一股令人汗毛倒竖的冷意。孙彦先是不安,回想片刻,又叫起屈来。

    “你只记得我不好的地方,”他忿忿道,“为何就不能想想我的好处?”

    “你入孙府之后,是谁锦衣玉食地养着你?是谁手把手教你临字?你闯下大祸,险些被母亲处置了,又是谁救下你,替你延医用药,照顾精心?”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崔芜勾起嘴角,仿佛要展露一个冷笑。然而笑意只露出一半,就飞快消失。

    仿佛对着孙彦,任何一丝情绪外露都是不值。

    “如果不是你,”她说,“我又怎会困于孙府,生不如死?”

    “我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你而起,你把羞辱化作利刀,捅进我的要害,还指望施舍一点伤药就能两清。”

    她用极浓烈的讥嘲,将孙彦自以为的情深打得支离破碎:“不愧是吴越之主,这算盘打得也忒精了。”

    孙彦何曾受过这等冷待与嘲讽?几乎勃然大怒。然而,他到底记得先前教训,记得今时不比往日,更记得这里是崔芜的地盘。

    他此行原是为与崔芜修好而来,若是因三言两语撕破了脸,岂非前功尽弃?

    遂强忍了火气,强忍了羞辱,说道:“你总说我别有居心,可那秦萧是何居心,你又看清楚了吗?”

    “他当日不过略施舍你一点甜头,你就对他掏心挖肺,可曾想过,他种种作为不过是为引你入毂。一旦你遂了他的意,他待你之心,或许还不如我!”

    崔芜实在没忍住:“拿你比兄长,真是对兄长最大的侮辱。”

    孙彦虽打定主意放低姿态,听到这里也有些按捺不住,盖因崔芜非但拿他与秦萧相比,还认定他远远不及秦萧一介武夫。

    若是换作江南,他已然发作,定要叫崔芜知道什么是尊卑上下。可他现在没这个立场,更没这个资本,哪怕妒火中烧,也只能自己忍着。

    “我如何比不过姓秦的?”孙彦暗暗唾弃自己,如此刨根究底,未免显得软弱,可不问个明白又实在于心不甘,“论出身家世、文采手段,我哪里不及他?”

    “即便他秦自寒手握大权、独掌一军,那也只是他父兄死得早,叫他占了便宜。若将我换作他的境地,未必比他如今做得差。”

    崔芜只道:“你做不来他能做的事。”

    孙彦大怒:“他能做什么?你说!”

    崔芜淡淡一笑。

    “兄长勇冠三军,镇河西以止干戈,光风霁月,抚民心而定烽烟,单这一点,就是你远远不及的,”她说,“更不必提,兄长待我推心置腹、尊重至极,非旁人可比。”

    这个“旁人”指的是谁,不问可知。孙彦心中恼怒,恨不能将崔芜颈子扳过、一双眼睛蒙了,叫她这辈子都不能瞧向秦萧。

    “他待你推心置腹,我待你何尝不是掏心挖肺?”他忿忿不甘,“什么尊重,焉知他能给的,我就不能?”

    崔芜微哂。

    “兄长对关中未尝没有想法,与我更是情意深重,”她只列一事,“可他知我志在千里,无意男女私情,便能尊重我的想法,并不勉强我接受他的情意。”

    “因为在他心里,我是盟友,是知己,更是与之独立平等的存在,他爱我重我,不愿我为难勉强。”

    “你却不然,凡事以己为先,只会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自己的、做自己的,从不将旁人的死活当回事。”

    “你若不信,不妨扪心自问,倘若我不是崔使君,不是这般身份、这般势力,你还会站在这里好好与我分说吗?”

    “早如当日凉州城内一样,将我强行掳走,问都不问我的意愿。”

    “因为在你眼里,没有关中主君这层身份的崔芜,是玩意儿、是奴才、是摆件,或打或劫或杀都随你心意,根本没有说不的资格。”

    “这是你与兄长最大的不同。”

    “只此一桩,你这辈子都及不上他。”

    第145章

    回到自己院里, 孙彦脸色铁青,眉间压着极沉重的戾色。

    寒汀瞧得分明,心知自家郎君素来沉得住气, 纵然被二郎君步步进逼,也未见如此神色, 只能是在崔芜那里吃了官司。

    他有心为这两人转圜说和,奈何一来,崔芜身份今非昔比, 寒汀一介小小亲卫, 根本没有求见的资格。

    二则,自家郎君刚愎惯了,要他听从底下人的劝说,实是比杀了他还难。

    只好缄口不言,权当自己是座会喘气的摆设。

    孙彦快步进了正屋,接过茶盏时, 手指都在颤抖。滚热的一盏茶水握在手心里, 半晌不往嘴里送,心里火气实在压不住, 他抬手将茶碗砸在地上。

    寒汀正跟进来, 那滚烫的热茶就砸在他脚下。半边裤脚被茶水泼湿,却不敢去拂,顺势跪倒:“郎君息怒。”

    孙彦咬牙狞笑:“好得很!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寒汀知晓这股怒火不光是因崔芜而起,还因为江南一日比一日复杂险恶的局势——胞弟不悌,生母不慈,父亲心思莫测,在废长立幼间摇摆不定。

    如今, 喜爱的女子又对自家郎君百般不屑,甚至于当面与旁的男子言笑晏晏。

    以孙彦的脾气,能忍到今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寒汀无奈至极。

    他心知肚明,只需说服关中应承联姻,眼下所有困境立时迎刃而解。可麻烦就麻烦在,有当年身陷节度使府的种种折辱,崔芜这口怨气难消,断断不会同意嫁娶。

    保不齐,对如今江南的局势,她是乐见甚至拍手叫好,又如何会襄助郎君化解危局?

    孙彦也想到这一点,胸口剧烈起伏,屏息片刻,到底将怒气咽下去。

    “说到底,诸事皆因秦自寒而起,若非他从中作梗,芳荃也不会这般牛心左性不肯回头。”

    寒汀小声提醒道:“郎君,崔使君名叫崔芜。”

    孙彦冷睨了他一眼,寒汀骤然噤声。

    孙彦阖目沉思,曲指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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