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忏悔: 5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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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他尚能浅眠,只是偶尔会从噩梦中醒来,后来陡然惊醒的频率越来越高,梦到什么往往他会忘记,但那种强烈的心悸感会久久不散。很快后遗症蔓延至全身,他往往会头痛欲裂,难以遏制地想这是他自回京后和魏逢分开的第一个秋天,而紧接着马上是冬天。魏逢出生在大雪节气,但他很不喜欢冬天,他不喜欢极端比如夏天和冬天的天气,夏天会热,冬天会冷得他小动物找地方冬眠一样到处钻别人的被窝。他身上瘦得不剩什么脂肪抵御寒冷,一个人睡要盖很多层被子,把自己压在最下面来获得安全感,还会忍不住把头和脸全部埋进被子里,这太容易窒息了。有没有人在冬天来临之前把他所有的被子拿到太阳底下晒温暖和松软,有没有人告诉他睡前要用热水泡脚,有没有人让他穿多一点上朝。从昭阳殿到上朝的地方太远了,一旦下雪那条宫道上坐轿子或者走都太滑了;冬天需要的热量要比夏天多,是他唯一心理和身体上都愿意吃多的季节……

    许庸平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

    他告诫自己,你已经离开了,许多事宫里的人会安排,玉兰一向周到,黄储秀也跟在魏逢身边很多年。开始可能会艰辛,但总会习惯,魏逢会习惯,他们都会渐渐习惯。

    于是尽力逼迫自己睡去了。

    ……

    过去半个月,终于赶在第一波寒潮降临前来到黔州。一行人找到地方住下,一路足够这些女眷们接受现实,不接受也不能如何,生活总要继续。她们合计着做些针线活,合计着做些手工。许尽霜的大女儿最是胆大,她从前跟着在医馆坐过诊,能看一些头痛脑热的病,于是拜了一名赤脚大夫做师父,她咬咬牙想用全身上下唯一没有变卖的银簪做拜师礼,许庸平阻止了她。

    拜师礼许庸平替她出了,是一锭银子,还有打猎来的三只野鸡,并半斤浊酒。

    许庸平去了当地学堂。

    这地方四面都是山,山外还是山,消息闭塞道路不通,唯一的出行工具是一辆牛车,邻里间要借牛车出行。

    不方便反倒是一种方便。

    又一个月,所有人的日子都平稳下来。人的潜力其实很大,不到那个境况谁也不知道自己能过什么样的生活。邓婉一开始还横眉冷眼,她是做祖母的人了,而许世亭是很敬爱自己的三叔的,如果说他们之中还有谁能教许世亭什么,除了许庸平也没有别的人了。渐渐她不再那么尖锐,瘦了很多,人也想开了。

    许家终归是要倒的,她对自己的孙儿孙女说,盛极必衰,总有这么一日。

    但她也不会对许庸平太好,她记着自己死去的丈夫和两个儿子,每每会刺上两句。

    许庸平仍拿她当嫡母,在堂前尽孝。许世亭看得出祖母不喜欢他,问:“三叔又不欠祖母的,父亲和祖父又不是三叔让他们贪钱的,三叔不用理她。”

    彼时许庸平被赶出去,邓婉在屋子里将擀面杖擀得砰砰作响。她最近学着自己揉面擀面,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和面不是稀了就是干了,蒋氏一开始要进去帮她,她不让,糟蹋了几回面之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允许蒋氏一起。两人合力实则主要是蒋氏一人蒸出一大屉又香又软口齿留香的肉包子,端上桌的时候许世亭吃得最多,一开始还要三催四请才肯屈尊尝一口的邓婉其次。吃完蒋氏收拾东西,邓婉跟她一起,打破了两个碗之后不得不站到一边,悻悻地说:“不就是蒸包子嘛。”

    蒋氏好脾气惯了,甚至有些窝囊,不跟她计较:“是姐姐生火生得好。”

    邓婉丝毫不谦虚:“那是。”

    又过去十天,二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竟也相安无事了。

    造成她们之间根本矛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许世亭还仰头看着自己,许庸平笑了笑,说:“她有丈夫和儿子,总是没有办法。”又说,“别人怎么对你是别人的事,你怎么对别人是你的事。”

    许世亭似懂非懂。

    他只觉得这世上只要有人和许庸平接触过,很难不对他心生景仰,这是一个对所有人和关系都做到极致的人,为人子、为人兄、或许还有为人臣。

    他实在是好奇,就问:“三叔有没有对不起过谁?”

    十一月中,山间气温低,先飘雪。

    许庸平说:“有。”没有多说的意思,“下雪了,进去吧。”

    ……

    十一月末的时候,许庸平常有心慌的感觉。

    他的失眠更为严重,开始频繁反复地做梦,最常梦见的场景是玉兰转述的那句话,他并没有听见魏逢亲口说,不知为什么却很能想象他开口的神态和语气,他用很大的瞳仁直勾勾盯着自己,茫然而哀戚地说:“老师再不回来朕痛得要死掉了,朕要是死掉了,做鬼也不会放过老师。”

    于是他从梦中惊醒,窗外正好下暴雨,深秋,竟有如此多的雨,连绵不断,心生凄惶。

    他半夜给自己点了盏灯坐起来,想起谢桥会将十七套衣裙连带一套婚服送进皇宫,第十八套,剩下那套婚服才是魏逢十八岁的生辰礼,苏州的绣娘手艺总是不会出错。就是不知道尺寸会不会不合身,毕竟是春天给的腰身。

    漫无边际地想了些事,又躺下,辗转反侧小半个时辰,勉强眯了会儿,再起身去学堂。

    学堂授课时他又想起魏逢。

    魏逢什么东西都学得很快,举一反三,教他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他做的不多,反而获得的更多。

    学堂的学生叫他“先生”,是尊敬而缺乏亲昵的称呼,曾经有一个人叫他“老师”,每叫一句老师都像在耳边撒娇,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又想起自己没有回答的问题,想起和对方擦肩而过时听到的气音,想起他可能哭了,而自己没有回头,心里便有丝丝难以忍受的尖锐的疼痛。这疼痛时时刻刻发作,时时刻刻折磨着他,让他深刻地理会到活着不是一件好事。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宫。他一生不能再见魏逢,他没有第二次再离开的意志力。

    ……快三个月了。

    恍如隔年。

    他不能放任自己停下哪怕片刻,他很容易想起魏逢,想起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后来和自己交颈缠绵。他会想起对方柔软红润的唇瓣,想起对方说喜欢,也说爱。最后总是自己把他弄哭,让他伤心。

    没有回头路可走,也不能走。

    第四个月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滴水成冰。所有人都熟悉了自己的生活。许庸平知道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了,他不会永远留在这里,他向自己的母亲告别,蒋氏受了他的礼,知道往后再见面很难。

    她离开了国公府,离开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却像变得更快乐了些,人没有那么畏缩,也愿意和其他人说上几句话。她的针线活很好,好到足够养活自己。她递给许庸平两双鞋底厚厚的,大小不一的两双棉鞋,犹豫了片刻问:“你和那个……孩子还……”磕绊半天没有说出口,许庸平看了看手里的棉鞋,说:“谢谢。”

    “你是回京城?”蒋氏揩了揩额头的汗。

    许庸平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蒋氏半晌没有说话,儿子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嗫嚅着为他担忧:“你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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