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心玫瑰埃莉诺: 22、绝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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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念头接近弑神。

    埃莉诺一瞬心悸,因失控的念头而指尖冰凉。

    她在想什么,以一己之力侵略吞并周遭领土,把最高神权降临的绝罚都彻底当成博弈的工具?!

    可以这样想吗,可以这样做吗,真的该做到这一步吗?

    如果神真的存在呢。

    她本是虔诚的教徒,人生的最后几十年都与修道院朝夕相伴。

    这样的念头大胆到接近疯狂,如潘多拉的盒子般,打开以后是不可见底的深渊。

    埃莉诺只感觉血液都在逆向奔涌,大脑因为极度的恐惧与透支一片空白。

    ——可是,她的重生难道不就是神的旨意吗。

    她勉强呼吸着,思索着未来是否真的要做到这一步。

    那才是真正的不择手段。

    以阿基坦现在的财力,支撑一个雇佣军团都非常吃力,还需要漫长的发展。

    可如果她能做到呢。

    假如她真的凭借掠夺维京人的资产,把他们从各国教廷里抢来的真金白银都据为己有,难道还养不出好几支骁勇善战的海船和军队?

    还有联通各地的贸易,快速扩张的修道院生意,每一笔钱都会是未来的箭矢与盔甲。

    每次出巡的时候,埃莉诺都亲眼能看见每个公国薄弱的城防,还有那些松散无序的义务兵。

    前世的路易几乎输了每一场战争,可她偏要赢。

    “埃莉。”少年唤回她,“怎么怔着了?”

    王后看向他,几秒后才小声说:“我不想表现得像个笨蛋。”

    她有点窘迫,却还是充满信任地看着他。

    “……绝罚是什么?”

    国王笑起来,一倾身把她打横抱起来。

    埃莉诺下意识抓紧他的双肩:“路易——!”

    “不用站在这里聊天,”少年浅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尖,说:“冬天太冷了,你的手都是冰的。”

    他把她抱进温暖绵软的天鹅绒被子里,随手取来靠垫,让她靠着自己也更舒服一些,取笑道:“原来你还有不知道的事。”

    这的确是我的失误。埃莉诺安静地想。

    我在你面前伪装得不够好,还是显得太聪明了。

    路易把她的双手拢入自己的掌心,轻缓地帮她搓热指尖。

    现在,他的妻子几乎完全陷在他的怀抱里,这很好。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抱紧她,停顿片刻以后说,“是七十年前的故事。”

    “也许很近,听起来又很远。”

    温热的气息烘着埃莉诺的耳后,她勉强记得回应一两句,刚想坐正一些,又被臂弯禁锢,后背完全抵在国王的胸膛里,不时能感受到对方搏动的心跳。

    算了。埃莉诺心里叹了口气。

    被美少年抱着的确不错。

    路易轻抚着她的长发,缓缓讲起家族的前情。

    “七十年前的教皇,名叫格列高利七世。”

    他的口吻原本严肃沉重,但想到了什么,又变成了懒洋洋的随意腔调。

    “在他之前,几任教皇都是靠黄金买的位置。”

    “上上一任教皇,本尼迪克九世,十二岁的时候,因为有家族捧着,又有父亲行贿,一抬屁股坐上了那个位置。”

    “后来这个教皇想结婚隐退,也有人说是家庭内斗,他很快退位了。”

    “这个位置以一千五百磅黄金的价格再度被卖了出去,上位者成了六世。”路易冷漠地说,“……一千五百镑黄金。”

    埃莉诺很难想象这种话会是从她丈夫的嘴里说出来。

    这个人上辈子虔诚到新婚上床都要忏悔三天,如今竟然会讲起这些人尽皆知的教廷丑闻。

    她轻微动了一下,被丈夫用指腹摩挲着脸颊。

    “然后就是我们故事的主人公,格列高利七世了。”

    “六世上任时,七世是他的秘书,以及教廷的总司铎。”

    “没过两年,贿赂上位的事败露,六世从罗马被轰到了德国,七世陪着他东奔西跑,到处留学,最终被众人拥立登位,成为新的教皇。”

    “他很快对法国国王,也就是我的祖父下达禁令,斥责国王不该买卖圣职。”

    埃莉诺一时动容。

    她如果能买卖圣职,阿基坦的国库又会有大袋金币叮当作响。

    路易捂热了她的手指,又去捂她的耳朵。

    “后来,这位七世突然发布了广为流传的《教宗训令》。”

    “他对世界宣布,教宗凌驾于王权之上,独一无二,且不能被审判。”

    埃莉诺低声说:“也就是说,教皇的□□,贪婪,贿赂,全都再也没有人能置喙了。”

    路易道:“就像那个染指多个孩子的神父,只会被轻轻放过一样。”

    他的声音变得凛冽。

    “这封文件还宣布,教宗有权罢免皇帝,且所有的领主都应当亲吻教宗的脚。”

    “亨利四世当时还没被加冕为皇帝,以国王的身份纠集教廷里的反对者,宣布罢免这位教宗,大声咒骂——下台吧!下台吧!你这永世被诅咒的东西!”

    埃莉诺轻声说:“所以他被绝罚了。”

    路易笑道:“当然。”

    面对领主们的倒戈威胁,那位国王在寒冬里南下阿尔卑斯山,赤脚忏悔了三日才得到宽恕。

    “这位国王安分了一段时间,直到兵强马壮,公开要求教宗绝罚他的对手,鲁道夫。如果不从,他将旧计重施,另选一位新的教皇。”

    埃莉诺完全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他被第二次绝罚了。”

    路易说:“但鲁道夫同年暴毙,上天并不眷顾他。”

    他以奇异的口吻,再次重复了这件事。

    “……教皇选中的国王,也会暴毙。”

    “这样的教皇,真的能述行神意吗。”

    格里高利七世的命运就此急转而下。

    国王顺利任命了新教宗,而他本人因为引狼入室,被罗马人愤怒地赶出故乡,一年后死在流亡途中。

    路易没有讲后面的故事,陷入短暂的沉默里。

    教廷已经学到了其中手腕,不断挑拨国王和继承人之间的关系,最终让那位国王在战乱中含恨而死。

    就在十几年前,这位国王的儿子与教宗达成妥协,签署条约,由教皇予以戒指,皇帝予以权杖,主教的叙任权得到勉强的平衡。

    仅仅是十六年而已。

    寂静里,埃莉诺终于开口。

    今晚的话题太异样了。

    “说这些事的时候,你都有些不像你。”

    路易并不否认,片刻后说:“这些旧事,都是叙热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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