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宴: 19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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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喉头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青挠了挠头,道:“可是皇上说的没错,阳国公如今兴风作浪,都是拿皇上的身世来做文章,只要大人你做了皇上, 眼下的动荡不就自然而然解除了?”

    陌以新轻笑一声:“从前不知皇上身世, 阳国公不也处心积虑多年?所谓血脉, 不过是一个‘正义’的旗号而已。你不会真以为,若我恢复身份,阳国公便会罢手吧?”

    林安心中一凛,道:“难道皇上是想将你推出去, 与阳国公鹬蚌相争?”

    陌以新沉默, 只抬起头来,看向天边一抹流云。

    夕阳余晖倾洒,他眸中染上了与云霞同样的金晕。正似那金光笼罩下至高无上的王座, 哪怕只看去遥不可及的一眼,便足以在人心中留下一抹异色。

    这道金光直直地照向了陌以新,几乎从他的瞳仁中穿过, 却带不走他一分一毫的沉静。

    他忽而侧过脸,在光影交叠间看向林安,唇角轻轻一弯:“我想要的,只有一件事,你该知道。”

    林安一怔:“什么?”

    陌以新垂眸,指尖扣住她的手,指环上的红宝石被他指腹摩挲得微微发热。

    他俯身凑近,呼吸落在她耳畔,仿佛连声音也只属于她一人:“娶你。”

    ……

    这一夜,林安久久难以入眠。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对那金光映眼的宝座心无波澜,而陌以新,却始终认得清自己内心真正所求。

    那轻柔却炙热的两个字,此刻还在她耳畔回绕,落在心尖。林安心口一热,又想起重阳那日,天影山中,他单膝跪地,与她许下婚约的模样。

    就要嫁给他了……

    深秋夜凉,静室无声,林安的脸颊却一点点烫了起来。她轻咳几声,索性掀起被子,下床走到桌边,倒上一杯凉茶。

    茶一杯一杯下肚,睡意更是全无。

    林安向后靠上椅背,夜风从窗缝里缓缓吹进来。她两只脚百无聊赖地晃着,却也压不住胸口那细碎的悸动。

    谁知这一脚踢出去,却发出“咯噔”一声轻响,不知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林安也未多想,俯身往桌下探了一眼——昏暗光线下,一只小巧的匣子静静躺在那里。

    她微微一愣,这钰王府荒废八年之久,全府上下早已萧索不堪,几人住的屋子都是这几日才收拾出来的。这样一个藏在桌底的小匣子,岂不是八年前的物件?

    她果断钻到桌底,顾不得弄脏衣袖,便伸手摸了过去。当手触上匣子的一刻,指尖已沾染上厚厚一层灰尘。

    林安心道一声果然,这匣子,是八年前便在这里的。

    她愈发好奇,当即将匣子从桌底拿了出来,小心放在桌上,取出帕子草草拭去灰尘。原本还白白净净的手帕,转眼便已脏成一团,没法再用了。

    林安将帕子随意扔到一旁,目不转睛地打开了这只巴掌大的小匣。

    匣中,只静静躺着一张折起的纸笺,折得并不算齐整。

    有匣子在外护着,纸笺上只落得一层细灰,林安轻轻吹了两口气,便迫不及待拿了起来。

    多年的尘封令这张纸愈发显得脆弱,林安小心翼翼将其展开,入眼的墨迹因时日久远而略有褪色。

    目光随着一行行飘若云烟的笔墨看去,林安心头只觉惊异莫名——

    明明是颇为陌生的字迹,却又透着说不清的熟悉之感。

    “父亲大人尊鉴。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大丈夫岂能囿于方寸天地之间?素闻皇伯父年轻时游历世间,博览众生,晏儿每思及此,便觉感佩万分。

    如今晏儿年满十四,决意效法皇伯父,踏遍大楚河山。此去经年,望父亲与阿姊莫忧莫挂,珍重万全。

    楚承晏敬禀。”

    读到最后,林安怔了半晌,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十四岁的陌以新向往江湖,一心逍遥自在,甚至为此离家出走,却还装模作样地说着“效法皇伯父”这种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林安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待笑够了,才又按着原先的折痕重新将纸折起,放回匣子,另取出一方干净手帕,将匣子仔仔细细擦了干净,小心收入怀中。

    ——如此稚嫩到滑稽的陈年旧物,若不拿来好好取笑他一番,岂非暴殄天物?

    就等到新婚之日拿给他看好了!在那种时候看到自己少年时的黑历史……他的脸色一定会很精彩。

    林安犹自笑着,又想起前日陌以新曾说,这个院子,正是他从前的院子。

    她一直理所应当地以为,如今重回钰王府,陌以新自然会住进自己的旧屋,此时才知道,原来陌以新让她住的这间屋子,才是他少年时的卧房。

    十余年前,少年离家出走,独留下这封书信,被大发雷霆的父亲丢在原处。后来,阖府动荡,这只匣子翻落桌底,唯有尘土为伴,一躺就是八年。

    林安嘴角的笑停住了。

    物是人非。楚承晏已成陌以新,信中的“父亲与阿姊”,更早已化作黄土。

    倘若陌以新再见此书,是会为当初的顽劣而自嘲一笑,还是会因故人的逝去而黯然神伤?

    林安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方才的玩笑心思。她走回床边,将匣子小心藏在枕下,再次躺了下来。

    尚未入眠,床底却依稀传来窸窣响动,极其轻微,似真似幻。

    林安刚刚开始混沌的大脑又清醒了两分,下意识翻了个身,身下的床铺却猝然生出一股大力,凭空掀了起来。

    林安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连同被褥通通被甩到地上,跟着翻滚几圈,撞到桌脚才堪堪停下。

    疼痛瞬间蔓延四肢,但远不及心中惊骇来得尖锐——三更半夜,好好一张床,怎会忽然翻腾起来,难道床成精了不成?

    然而林安并没有疑惑太久。

    当她忍痛撑起身子时,眼前那点昏黄灯影中,竟多出一个黑衣人,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一手执剑,剑尖已抵在她的咽喉。

    林安脑中乱作一团,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床底下居然藏了人?

    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有沈玉天这位大高手坐镇府中,怎么可能被人悄无声息地混入房里?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床下有暗道。

    钰王府,陌以新曾经的卧房,床下竟有暗道?

    是八年前就有的,还是后来才挖通的?

    倘若从前就有,陌以新难道不知,为何从未提过?若是后来才有,那时钰王府满门被灭,府邸早已荒废,又有什么理由挖出这样一条暗道?

    林安在电光火石间闪过无数念头,可是她知道,自己大概没有时间去解决这些疑问了。

    咽喉上的剑尖已经向前递出一分,在她颈间划出一丝冰凉的痛感,一缕鲜血从伤口缓缓滑入衣襟。

    死亡的气息贴着皮肤逼近,林安脑中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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