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妇: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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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揣着无尽的企盼,对未来的向往,希冀着往后的日子安稳和顺,夫妻同心。

    如今,转眼两年过去。

    当年的那些遐想和绮思,仿佛早已想不起了。

    她投入无尽的繁杂琐事当中,忙碌的没有空闲去关注与他之间那些亲密旖旎的点滴……

    而她也才只有二十岁。

    婚后的日子,和她当年想象的还一样吗?

    新人叩首下去,反复三回。

    又在太太奶奶们的哄笑声中,被送出门,转向新房而去。

    新妇会长久的停留在那儿,与夫婿分开,独自面对满室女眷们的审视打量,调笑试探。

    祝琰很快收拾好飘远的思绪,向司掌礼仪的婆子们低声嘱咐几句。

    许氏被送进新房,坐在床边上摘去头上沉重的冠,换了身与行礼的衣裳同样繁复鲜红的礼裙,在喜娘的搀扶指点下一一与那些亲眷们寒暄见礼。

    几个婶娘上前,送了各自的心意,许氏脸蛋通红,小心翼翼地道谢,命贴身侍婢仔细收好。

    人群之后,方才那两个对祝琰指指点点过的奶奶依旧凑在一处,脸色复杂地盯视着新人的一言一行,不时凑近了说笑几句。

    祝琰朝梦月打个眼色,后者忙带着两个小丫头上前,请那两个妇人到一旁吃茶。

    雪歌并没向她复述那些难听的话,但依着对方的神情表现,祝琰也能猜出几分。这两年见过太多人,遇过太多事,她在坎坷中摸爬滚打跌跌撞撞走到今天。

    也许她不及嘉武侯夫人,甚至比不上祝瑜和徐大奶奶那般精明老练,但应对这种人这种事,她早就驾轻就熟。

    被中伤得多了,甚至能从旁人的讥讽中听出几分有趣来。

    但她不想许氏一进门就经历这些不堪。

    如果可以不必见识人性阴私的一面,永迎善意和笑言,那该是件多幸运的事啊。

    两个妇人被打断了私语,蓦然被请去偏厅喝茶,自然知道主人家在意。眼里含着讪讪的笑容朝祝琰这边瞥了眼,见那个今日一整天都笑脸待人、温柔和善的宋二奶奶,面无表情地别过头去。

    **

    许氏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就快要断了。

    沉重的金冠牵扯得头皮生疼,腰背挺直太久,酸胀得不像话。

    她的脸也快笑僵了,此刻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不是怪异至极,有没有人前失仪……

    一大清早没睡够,没吃饱,饿着肚子忙碌了大半日,这会儿前头含宾客们入席赴宴,自己还得在此安安静静的等在这儿,晚上还有正式的仪式,以及叫人不安的合卺礼。

    筵席开始,宾客散了些,屋子里空了一半。但许氏仍然觉着呼吸不畅,有种气息难舒的憋闷之感。

    也不知是小腹还是胃,一直隐约的反酸犯疼,小日子也不是这几日……许氏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几个年长的婆子过来,拢着宾客回去上房吃酒,梦月走过来贴在许氏耳畔低声道:“隔间暖房里背了热水和饮食,这边有奴婢们看顾着,奶奶叫嘱咐您去歇一会儿喘口气。”

    许氏堵在喉咙里那一团闷,仿佛一瞬松泛开了。她抬眼瞧见祝琰闪身消失在门外的裙角。

    ——如果没有二嫂嫂帮衬她可怎么办。

    她想喝水,想吃东西,想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想洗洗身上粘腻的汗,想方便,还想在软乎乎的床上躺一躺。

    她心里喊了好几遍的“好嫂嫂”。

    在梦月等人的“掩护”下,她提着裙摆躲去了后面的暖阁。

    如果可以,她还想拉住祝琰陪她说说话,安抚一下她对未知的、即将到来的那些事的慌乱恐惧……

    嫁过来了,下定了决心。可她和宋泽之会过成什么样,她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吃了些东西后,胃里那抹酸疼淡了,小丫头替她捏揉肩背,她闭着眼就那样睡过去。

    喜娘们高亢含笑的声音响在门外,侍婢们进来慌里慌张地替她整理妆容和衣裙。

    不知不觉间屋子里已点了一排排红色的烛灯。

    暖融融的光线照在宋泽之织金的袍子上,瞧他一步一步挪进屋中。

    **

    祝琰卸了钗环,解去衣裙浸入温热的水中。

    宋洹之在外院陪客,到子时都还没有回来。

    张嬷嬷带着人巡视了内院各门,向祝琰回报外头的情况,“姑娘们的院子都已落了钥,宾客女眷们也都安置好了,在北边留了门,专派了几个人盯着,免有贵客饮多了酒走错院子。各处的守卫们是二爷亲自吩咐过的,玉书亲自带着人夜巡,保准出不了岔子。”

    祝琰点点头,道:“您也跟着忙到这么晚,事情交代下去就行,您快早些安置吧。”

    张嬷嬷笑道“不妨事”,又放心不下地提点祝琰:“叫人给二爷留着门,炉子上温着醒酒汤和几样简单饭食,二爷陪酒定然喝了不少,待会儿回来奶奶说话小意儿些。”

    家里办喜事,作为兄嫂,又是长房,夫妻俩都忙。已经好些日子没着面,整日由着底下的丫头小子们传话通声商议事情。

    自打有了驰哥儿,二人也难有独处的夜晚,前些日子驰哥儿又着凉一直咳嗽,祝琰不时就要起夜来陪看。

    今日正值良辰,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吉利日子,三房办喜事自是温情喜气无边,张嬷嬷也盼着祝琰和宋洹之美满无间。

    其实这样的话,张嬷嬷一向说得不少,不时提点催促,要祝琰主动多说些话,怕宋洹之性子硬拉不下脸面。

    祝琰每每只是含糊地应,态度有些敷衍。

    他们夫妻之间没什么隔阂,两人私下里有商有量,相互尊重,一向和睦,连闹别扭都很少有。只是张嬷嬷到底比别人敏锐些,她能隐约察觉到,那抹旁人注意不到,甚至连小夫妻自己也未曾发觉的生疏。

    ——他们之间太客气了。

    时时温和有礼,时时相敬如宾。

    不是不在意对方,兴许正是太在意的缘故,所以不愿自己有任何错漏处,委屈了彼此。

    祝琰更是沉稳妥当到,从来不会耍小女儿脾气。

    她对宋洹之,从没提过任何无礼的要求,不,情况更甚,——她几乎对他,根本就不曾提过任何要求。

    瞧张嬷嬷一脸有口难言,牵挂不安,十分勉强地叹着气离开,祝琰有些无奈地笑了。

    她披上袍子,赤足从水池中出来。

    裙摆上湿漉漉的,踩在软绵绵的毯子上,拖出一道深色的水痕。

    不染铅华的脸光洁如玉,在灯下泛着莹润的色泽。

    她今日总是想到新婚那一晚。

    慌乱无措的在他身畔,又怕又隐隐期待……

    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样长久难忆,恍如隔世一般。

    张嬷嬷的担忧没有直白说出口,以她聪慧敏感,自然也猜得出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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