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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叽文学网www.wajiwxw.com提供的《宗妇》 100-110(第6/18页)
“先放着吧,宾客都还在,我一下午不见人影,失礼……”
宋洹之按着她的肩,沉沉的眸光平静地落在她面上。
祝琰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她骤然怔住,沉默下来。
是这样,一直就是这样。
她小心翼翼地扮演好自己的身份,守着宗妇的职责一丝一毫不松懈。
她怕做不好掌家的事,她怕自己软弱无用被人笑话被人嫌弃。
她怕担不起宗妇的名头撑不起这个家。
她怕输。
怕输给葶宜,怕输给自己。
她从没说过半句争强好胜的话,一向以温和有礼的形象待人。
不论是对管事婢子,还是对外头的夫人奶奶,甚至是别人家的小孩……
她总是最和善的一个,是孩子们最喜欢亲近的一个,是温柔敦厚待谁都赤诚的好人。
宋洹之拨动手里的汤匙,舀了些药喂到她唇边。
“喝药吧。”
他没说更多的话,就这么轻飘飘的三个字。
他没责备她,也没有安慰她。
他分明方才用那样不赞成又无奈的眼神,什么都说尽了。
祝琰哑声吞了药,苦冽的味道呛鼻,她掩唇咳了好一阵。
宋洹之放下药碗,手贴在她背后,轻拍着……
“傻瓜。”
他低声说,似梦呓那般轻柔。
祝琰止了咳,闭眼贴伏在他襟前。
“我偷懒几日,新妇还要回门,要备礼,祖母那边……”
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还有驰哥儿……”
宋洹之轻抚她的背,垂首吻了吻她鬓边。
“不打紧,家里还有许多人,三弟媳自己会看着办,母亲会打算的。驰哥儿身边跟着张嬷嬷和乳娘们,院子里的事有你的侍婢们……”
“那我……我呢?”
有她没她,没分别的话……
她听见宋洹之轻轻地叹了一声。
“你很重要。不论管不管家里的事。”
“重要到,驰哥和我,书晴书意,泽之瀚之还有母亲,都不忍瞧你强撑。”
“你病着,只管休息,只管躲懒,只管吩咐我倒茶喂药……”
“傻瓜么?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你不是因为精明能干,才成为紧要的人。”
“你是我的妻子,是驰哥儿的母亲,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祝琰闷闷的没说话。
宋洹之摊开手轻柔地环住她的腰。
“好了,吃药。”
“过一阵子,等你好些,咱们一块儿去别苑住几日。”
“你……差事不忙吗?宫里头,太孙他们……”
宋洹之轻瞥她,“再说下去,要受罚的了。”
“你知道我罚手底下那些金吾,用什么手段?”
“绕城墙跑三十圈是基础,你这样的体格,半圈都受不住……”
说着说着,他自己便笑起来,总是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上,张扬开缤纷的色彩。冰冷的眼眸里有光,涌动着柔情。
祝琰不曾疑过他的真心。
这一瞬瞧他努力绞尽脑汁逗自己开怀,劝自己放下繁重的枷锁。
她忽然想伸出手,也抚一抚他的脸颊。
在她孤立无援忐忑不安的那段日子里,他何尝不是一个人背负着巨大的哀伤艰难走着孤绝的路?
这一路走来,他们同样经历过许多的不如意。
也有有些感情注定不是那种惊涛骇浪动人心魄的热恋。
也会有脉脉温情在漫长岁月中流转,熨帖地抚平心中所有的不安。
宋洹之并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她又何尝不是?
一个内敛深沉,一个稳妥实际。
从另一种角度去看,他们也算是天生一对。
**
祝琰的腰伤养了好一阵。
冬日大雪纷飞、将近年关的时候,宋洹之带着祝琰去了趟青州的田庄。
借着要账的由头,在那边过了个腊八节。
这回没带书晴书意等小辈,甚至连驰哥儿也没带。
无垠的旷野上,罡风猛烈地吹乱了发髻。
身上厚重的袍子在风里翻卷。
祝琰坐在宋洹之身前,与他同乘着那匹枣红色宝驹。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她问了许多事,比如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喜欢过什么姑娘没有。
再比如,宋淳之和葶宜那些旧事。
从前不敢触碰的禁地,那些恐怕弄疼他的伤疤,小心翼翼维护着的那份温柔,其实必要吗?
只有真正放下心里的包袱,才能走出来,走进新的生活。
祝琰跟他说海州阴雨绵绵的天。说浪潮汹涌的大海。
说自己多年来没有着落没有底气的寄居生活。
说怕不被认同不同接受的恐惧。
说这些年来不曾被珍视过的委屈。
她说了很多话,后来回想时又好像根本不记得……
只记得那天夜空晴朗,他带她在旷野上走了很久很久。
他的体温透衣贴在她背脊上,很令人心安。
再回来时,就开始忙着过年节。
隔年二月,许氏这边被诊出喜脉,宫里却传了噩耗出来。
三月十七,那日雨下得很大。
宋洹之和嘉武侯清早进宫去,宫门落钥时分仍没从里面出来。
祝琰打发人去探消息。
跟着祝瑜的马车就到了嘉武侯府门前。
“圣上情况不大好,兴许就是今晚了……”
这一年,皇太孙赵成十三岁。
五月末,大行皇帝棺椁入寝陵。
六月中,赵成登基。
次年,改元隆兴,立乔氏嫡长女乔瑟为后。
第104章 调停
赵成记得那晚,雨下得很大。
他居住的宫殿空旷无当,风雨吹掀了窗棂,灌入呼啸的冷风。
明明已经是三月天,御花园里多数花都开了,前几日皇祖还温和笑着对他说,灾荒过后一直没闲暇带他和宫嫔们赏花游园,待皇太后今年的千秋节近了,就重新修整南苑,趁机阖宫一块儿去耽上两日。还特特打趣他,要他把他未来的小妻子一并带着。
赵成并不曾想,祖父的病势会发展的那样快。
他看起来平静、温和、健朗,时而考校他的学问,时而留他在清正殿里手谈一局,时而同他一并在御花园里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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