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朝: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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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果然不是在遇见她之后,才对庾洛神有了杀心,而是早在两年前便开始谋划了。

    胤奚被她搭救入谢府,余生本已安稳无忧,却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就像上一世,无人救他出水火,他便自己来。

    只有这样的胤奚,才能出现在六年后的落星崖下,送她一曲安魂的挽歌。

    “那只凤凰……”胤奚见女郎还是不语,且脸色仿佛更沉郁了,赶忙继续交代。

    “火燧石。”谢澜安接口,“坊间的道士神婆,常用这种沾符可燃的火石粉末作法,是你能够接触到的东西。火石粉在日光的暴晒下会燃烧发光,但无法凝聚成形——”

    她模拟着胤奚的思路,“你用了冰,你事先用火石粉在冰面上錾出凤凰的图样,之后……又在冰上加冻一层冰,以保持密封。你昨夜在韦陀寺,天将明时,算着时间将冰投入圣明池中,在它化前无人会留意,在庾洛神到后,顶面的冰层化开,底层的冰托还未化,便有完整的凤凰图案飘浮在水面上。”

    谢澜安回想,胤奚的那个羊角辫小女孩邻居曾提起他养过金鳞鲤鱼,也许之前他打算用金鳞鲤鱼作祥瑞,引庾洛神入局。后来发现这个办法不容易掌控,才改作火石粉。

    而他今日辰时在府里拖住她出门,是在一夜未睡、奔波往返的情况下,还惦记着不让她去东城惹上怀疑。

    一切都说通了。

    谢澜安往那张瓷白无暇的脸蛋上看了看。

    长年睡不足,眼底还能一点乌青痕迹都没有,他能瞒过她,这张脸居功至伟。

    “女郎好聪明。”此刻,这张脸上写满了由衷的赞叹与钦佩,看着她的双眼闪闪发亮。

    “给我好好说话。”谢澜安轻叱,“此计看似精妙,偶然性却太多,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成。”

    胤奚笑笑,神色清淡,仿佛又披上了纯良的外衣:“我没指望一次成功,去年在横塘望景楼,我动了庾洛神包下的那间雅舍复道的栏杆,当时她已登了上去,却也未成……还有她偶尔会去的角抵场,里面养了只猛犬,平日以豹肉为食,十分凶野,我也在想法子……我只要不暴露,一次不成,总会等到下一次。”

    而老天让他等到了。

    他没有别的本事,想动手就只能琢磨出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可比起难堪的自己,他更怕失去女郎的信任,所以只要她问,他什么都说。

    可即便这么怕了,他在事成前,依旧不曾透露半点口风。

    若是说了,女郎是会帮他完成呢,还是会阻止他犯险呢?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将女郎拖入他的泥潭里。

    这怎么可以。

    这番话却再一次让谢澜安感到意外。

    她以为他两年来偷偷在韦陀寺筹谋已是极限,没想到,狡兔何止三窟。

    这一刻,她没有透过胤奚再看到别人的影子,而是忽然想起了女扮男装、隐忍二十年的自己。

    鸟穷则啄,何况是人。

    屋里又陷入短暂的沉寂,九枝莲花烛槃上的灯花爆了又爆,谢澜安忽道:“就这么恨她?”

    胤奚眼神平静,“那场火差点烧死小扫帚。还有,”

    他看着谢澜安,“她屡次针对你。”

    谢澜安:“哦?那么你杀她,是为了自己,还是我呢?”

    若是机灵些的人,这时候就会顺坡下驴,说些讨巧卖乖的话,何况他的小嘴一向如抹了蜜一般。

    只有谢澜安自己知道,前世没有她,他依然动了手。

    结果胤奚连一瞬犹豫都没有:“当然是为我自己。”

    谢澜安微愣。

    胤奚理所当然地说:“女郎天纵逸才,何需他人越俎代庖。女郎教过我的,你有仇当场便报,衰奴一直记得的。”

    他还真是……不骗人。

    就是会一脸真诚地哄人。

    谢澜安按了按额角,进门时奔着兴师问罪来的心,全被他搅乱了。她甚至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眼前这个人,和不动声色谋划周密的胤奚真是同一人吗?

    前世造成那场举朝动荡的党锢之乱,使那么多士人家破人亡的源头,竟就是他吗?

    可是又如何能怪他,他只是个受士族欺压的可怜人罢了。倘若胤奚不反抗,某一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世上,又有谁会怜悯地看他一眼?

    外戚与世家之间互相倾轧,不过是借着一个由头争权夺利,一报还一报而已。

    关小郎君什么事?

    谢澜安历经一世,早已没有陈腐的道德观念。她一念定,心便不乱了,搭眼瞧见他的衣裳,淡淡道:

    “衣服脱下来。”

    胤奚一愣,他身上所穿是她送给他的襕衣。

    她明明说过,给他的便是给他的。

    他都已经全部交代了,还是不行么……

    男子眼圈瞬间通红,“女郎不肯原谅我,要扒我的皮么……”

    谢澜安的头皮一麻,她张张唇,胤奚已白着脸道:“好……好……”

    他含在眼眶中间的泪珠,滚圆若珍珠,却有本事不滴落下来,看着更显可怜。他倔强地点了两下头,颤指解衣。

    难道女郎以为他是什么纯善之辈,所以对于他这些手段,格外难以接受,定要赶走他吗?

    可他,也是尘念满身的人啊……

    他生为杂户,从未自轻。他继承祖业,从未以抬棺唱挽为耻。他尊重生命的归去来。

    但他操的是贱业,这是不争的事实。

    连小扫帚那样没心没肺的孩子,在他抬棺为人后,也要几天不吃他做的饭菜,避免触碰到他。更别提那些士族名流看他的眼神。

    任何一个有自尊的人,受不了那样的眼神伴随终生。

    尤其在庾洛神将他践踏到泥里之后,突然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他怎能不拼尽全力地抓住?

    哪怕明知这一切像昙花上的露珠。

    昙花一现而落,露珠遇日而晞,昙露消散,梦便醒了。

    哪怕明知自己与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身份。

    她在云端俯视人间。

    他在井底仰望明月。

    可是深陷命运长夜里的人,怎么舍得不看月?

    胤奚指尖抖了好几下,才顺利解开衣带,脱下外衫后,不忘记齐整叠好,躬身放在身前的地板上。

    那张惯来能说会道的小嘴,此时却倔强地紧抿,和眼睑的色泽一样嫣红。

    他慢慢屈下一只膝盖。

    从前有膝下无子的东家,看中他的容貌,出重金请他充当为往生者摔盆的孝子贤孙。胤奚从未答应过。

    他出身是低,但那双膝盖,没跪过不该跪的坟。

    但跪她,不妨的。

    任杀任剐。

    雪白的玉山在眼前倾倒,谢澜安眼皮子便是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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