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70-80

您现在阅读的是哇叽文学网www.wajiwxw.com提供的《李代桃僵》 70-80(第21/23页)

乔子惟挨在门槛外的小杌子上用膳。

    这个年纪的孩子很难时时刻刻拈着沉稳的劲儿,带有先天的鲜活气,同时也缺乏察言观色的本事。这不,小药童没多会子便与乔子惟攀谈起来,只听他自认老道地如是说道:“你媳妇儿怎么会不想要你们的孩子呢?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呀,倘或堕掉了,告到官服去得吃罪的,等她情绪好些了,公子还是进去劝劝罢。”

    乔子惟听了,口中的饭食便是冷不防的一噎,脸上的神色尴尬极了。

    他清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地道:“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

    ——早些年战乱将歇,大蔚初定,人口不丰,太|祖便下了如此一道法令。不过难保底下人生出各种由头,譬如被奸。淫非自愿、身子不好实在保不住、贫苦人家为生计而下地干活不幸滑胎,云云,亦有各派学说家谈及伦理,进行抨击,是以时至今日,此条法令形同虚设,确实是民不举官不究,便是举上去也不一定予以追究。

    就像早年为了人丁,同时也推出了不可动辄虐待奴婢致死,但底下人照样可以推说奴婢是自己摔死的、病死的、甚至是喝水呛死的,状况百出,压根不好追溯根源,界定罪责。

    可小药童显然不想听乔子惟扯这个。他回眸觑觑里间榻上双目放空的云湄,见她目光游移,始终没得落点,状况极为不佳。身形弱如扶风细柳,面色苍白,活生生一位病西施的情状。小药童看得于心不忍,不禁转过身来打量乔子惟这一张风流的皮子,又把话头绕了回去,狐疑地刺探道:“你不会是对她不好,她才不想要的吧?我可听师父谈起过往事,你们是宫廷之中认识的——你有官身是吧?小心我去官署揭发你。”

    乔子惟正将一口饭送入嘴里,听罢此言,心绪复杂地咬着筷尖,一时间简直啼笑皆非。他奉行食不言寝不语,适才不得已才回复一二,眼下便干脆当做听不见。

    小药童见状很是不忿,意欲教训两句,前头医馆内却陡然传来刘大夫的传唤,只得故意哐当放下饭碗以作敲打,气冲冲地褰帘出去了。

    乔子惟摇摇头,回身看了一眼里间,饭也用不下去了,索性搁下碗筷站起身来,在门槛外顿了顿,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云湄刚刚从黑沉沉的噩梦之中脱身,还不大适应突兀变换的光线,抬起左手遮蔽眼帘,耳畔捕捉到门被掩上的吱呀声响,她才缓缓放下了手,对上了乔子惟的视线。她脸孔苍白,整个人荏弱至极,青丝尽数披落在肩,流淌如瀑;转面望过来时,瞳眸之中波荡着破碎的细光,看得乔子惟心中一软,不由叹了口气,撩袍于她榻前的墩子上坐了下来。

    面对上面,相顾无言。乔子惟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开腔道:“表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云湄沉吟着。

    适逢此时,夜间陡然起了一阵凉风,因着刘大夫嘱咐过要开一丝窗缝给屋内透气,小榻后方的合和窗便没掩上,枢纽经年朽烂,这会儿被夜风吹得吱吱轻响。

    起先二人俱都没在意,直到寒风渐烈,转至呼啸,撑窗的窗棍一错,整扇窗扉砰然阖毕。乔子惟尚还没能等来回答,又发此插曲,想起刘大夫的吩咐,无奈只得起身先去撑窗。他干活的技术可想而知,只要能撑起来就是皆大欢喜了,管它是一丝儿窗缝还是整个儿打开。他也怕多做多错,索性先这样,等那小药童回转再说。

    大片月光因此流泻入室,屋内的烛火如似春草,被吹得愈发葳蕤,映得满室亮堂。

    是以,乔子惟回身时,一眼便凝在了云湄身畔的那只包袱上。裹皮被凉风吹开,泄露出一角刺目的银票,坦白在赫赫烛光之下。

    乔子惟怔愣片时,忽而走上前去,垂目细看,里头的细软层层叠叠地堆积着,像是所有家当俱都在这儿了。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后,乔子惟不可置信地道:“表妹你是……打算要走?”

    云湄无心与他争执,疲惫地偏过脸。

    乔子惟见她阖上双目,垂手将榻前的墩子移近些许,凑在她跟前苦口婆心地道:“你眼下这个样子,一个人能走到哪里去?”

    云湄还是不说话,他见状,置放在膝上的手指来回蜷缩几下,下决心说道:“如果你选择把孩子生下来的话,我愿意养。”

    她一个美貌女子孤身在外就已然足够艰难,如何立足?倘或以后再拉扯个孩子,孤儿寡母,其艰辛可想而知。

    “你之前没听清吗,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孩子了。”云湄终归还是开口了,因缺水而嗓音破碎,“而且,不管是拖个孩子,还是我从前当过奴婢……我不会因为任何缘由而自甘做妾的。”

    虽然妾分良贱,有奴籍的通房、姨娘和正经出身的贵妾,但良妾终究也是妾。

    做妇人要被丈夫、公爹、婆母拿捏,而做妾一旦失宠,或恐要被所有人拿捏,哪怕只是一个得脸的小丫鬟。自己肚腹里爬出来的孩子是留不住的,孩子还只能唤生母一句小娘,寻常时候,她见了孩子还得避让行礼,谨遵主仆之分。

    云湄在宋府见识得多了。

    那些姨娘的风光与堕落,云湄尽收眼底。正妻好歹有身份在那儿,而小妾色衰而爱驰,过得连普通婢子也不如。

    云湄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等乔子惟接话,她便曼声说道:“这个孩子,我自己出钱养,不管籍册上怎么写,他/她都要跟我姓。表兄,你我之间知根知底,你说得对,我眼下要走也走不到哪里去了,你确实是我最好的选择。我拿财帛求你一个屋檐庇护,你以后纳妾生的孩子可以记在我名下,只要不兴风作浪,我会以自己的银钱抚育、教养他们,一视同仁。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这么过,不愿意,我跟你把这些年的接济账给算清楚,尔后自己另寻出路。”

    好一良晌滴水未进,她的声音嘶哑极了。

    “你非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乔子惟听了她话里的意思,兀自急切地说着,“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

    云湄无奈地笑了笑,不知怎的,每当这种关头,总能想起体贴备至的许问涯来。可乔子惟不具备这样细致的本事,她只得自己开口说了句:“……我很渴,你能先帮我拿一下茶水么?”

    乔子惟这才恍然,赶忙提起桌上的铜壶,替她斟了一杯早已冷透的茶水来,云湄咽下,身子很快打了个寒噤。乔子惟见状,又急匆匆地跑了一趟灶房,问人烧壶热水来。

    “不用忙活了。”云湄将苦涩的冷茶咽尽,说道,“表兄有什么想问的?现下说了吧。”

    乔子惟复又坐至榻前,问道:“当初你替嫁之前,为什么不能跟我说一声?曾经我想把你赎出来,你也不许我……”

    云湄打断道:“我缺钱,好不容易谋得深德院的差事,又赢了何老太太的青睐,这个关头赎出去做什么?那我日日夜夜勤学苦练的那些技艺算什么,不全数白干了吗?”

    说到底,还是晚了。

    将将被卖时,云湄日盼夜盼,间或挂火上头了,也咒骂过所有人,后来心灰意冷,受完一次又一次的非人磋磨,才明白过来,这个世上没有谁能仔肩她的生命,这滩子淤泥,惟有靠自己挣脱。

    他们没有错,错的是不争气的自己。

    如若始终陷在浓郁的怨怼里,毁的也是自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现在阅读的是
【哇叽文学网】【哇叽文学网】

设置

字体样式
字体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