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窈窕: 2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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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有朝一日竟会因一条狗而感到唇亡齿寒。毕竟说到底,她对裴璋而言,与雪团又有多大的区别……

    “禀性难移”这四个字,不论如何,都无法不令她转而联想到自身。

    于是她忍不住干巴巴地说道:“雪团既是公子从前赠给温娘子的,自然就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一时宰杀是小事,可倘若日后再想起来,难保不会于心不忍。”

    “那便另养一只。”他缓声道。

    阮窈不禁向着他摇头,“那怎么能一样?”

    许是她在此事上反复揪扯,裴璋眉目中掠过一抹不解,漆黑的眸望着她。

    她愈发感到有些许不安,小心翼翼地将嗓音放得更轻、更柔。

    “公子……我之所以害怕雪团,是因为雪团于我而言,同这世上其他的狗并无分别。可任凭世上有再多只小狗,公子曾经照料过的,惟有雪团这一只。这便是独此一份,它自然也同其他狗不一样了。”

    阮窈盯着他沉静如玉的面容,心跳得一下比一下重,唇角却漾出一个分外甜蜜的弧度,声音也愈发柔怯。

    “我与公子也是如此。”

    见裴璋眸光微动,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讨好地牵了牵他的袖口。“窈娘是个身无所长之人,依附公子才得以活下去。而像我这般寻常的女子,倘若公子喜欢,洛阳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个。幸而公子怜惜我,我才与公子相伴至今……”

    说到此处,她很有几分羞赧,眸中满盈着潋滟春水。

    “故而窈娘对公子而言,自然也与旁人不同了……”

    阮窈指尖灵巧,像是菟丝子一般缠绵而上,在他的掌心依赖地轻勾。

    实则她弄不明白裴璋待她究竟是何心意,兴许是将自己看作了他的所有物,兴许是恼她数次欺瞒,非得驯一驯她不可。

    总归而言,倘若当真爱惜,又怎会舍得磋磨她,更不会视她族人的苦难而不顾。

    她或许并非良善之人,也的确用心不纯,可她因此而害他失去过什么吗?反倒是自己,三番两次受皮肉之苦,兴许连身子都要被他占去。

    即便裴璋当真被她骗了感情,又能有几分。男女情事中,分明男子才是那个占尽便宜的人,他竟还高高在上地指责她。

    他目光久久落在她唇上,过了许久,才若有所思地道:“是吗……”

    “自然。”阮窈担心他会因自己的话而不悦,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公子对我而言的意义,也与旁的郎君都不相同。”

    裴璋眸光扫过她的脸,唇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

    当他微凉的五指再次抚上她的脖颈时,阮窈的脊骨一个激灵,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眼睛也下意识睁大了。

    然而他这回只是用指尖摩挲着她的肌肤,像是在抚摸着某种易碎的瓷器。

    “公子——”绿茗有些惴惴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裴璋松开手,温声道:“拿进来吧。”

    绿茗端了碗红棕色的汤药进来,神色恭谨地放下,随后便退下了。

    “这是什么?”阮窈瞟了一眼,又嗅了嗅,舌尖已然开始泛苦,蹙着眉问他。

    “下淤血汤。”裴璋告诉她,示意她把药喝了,“可治愈你腿上的伤。”

    非万不得已,她当真不愿喝药,但到底保命重要,阮窈也并未多说,毫不犹豫便喝了。

    苦药艰涩地滑过唇舌,她苦得眉头紧锁,连泪花都浮了上来,小声向裴璋央求,“拿些蜜饯……”

    而他瞧着她的神情,只抿了抿唇角。

    下一刻,阮窈的后脑就被一只手掌所扶住,裴璋随即倾身覆上了她的唇。

    她下意识地一僵,唇舌显得有些笨拙,牙齿也不自觉紧咬着。

    然而今日的吻比之那夜,少了几分掠夺与躁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耐心。

    牙关被他微凉的舌不紧不慢地撬开,继而在她口唇中细细求索。

    直至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裴璋才退了出去,却又转而含住她的唇瓣,令阮窈浑身泛起一阵不自主的酥麻。

    一吻毕后,她脸颊滚烫,羞恼地说不出话来。

    世上怎有这般自大的人,自己要的是蜜饯,他却二话不说便来吻她,难不成他以为自己的唇舌上有琼浆玉液吗?

    “还苦吗?”裴璋若无其事地拭去唇畔上晶亮的水泽。

    阮窈哪里还敢叫苦,只得强忍着恼怒摇头。

    他黑沉的眸里浮上一点浅淡的笑意,毫无半丝羞涩地看着她。

    她想到书案上的那副画,面颊一时之间更为发红,实在忍不住,还是小声埋怨了一句。

    “公子画什么不好,为何非要……倘若被别人瞧见该如何是好?”

    裴璋话中有几分安慰之意,“除你之外,应当无人会这般大胆。”

    他语气十分平淡,并不像是在隐喻什么,黑润如玉的眸仍看着她,一刻也不曾移开过。

    阮窈心中羞臊,顾不上旁的,抬手便捂住了他的眼。

    “你不许再看了……”

    兴许禅房的那夜他也是如此,方能将她的头发丝都毫厘不差地画下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裴璋并未挣开她的手,而是朝着她微低下脸。

    “窈娘。”

    他似乎意有所指,往日清冷的嗓音含着微微哑意。

    面前人肤白如玉,双眸仍被她的手所覆住,墨发垂在肩后,愈发显得唇上略略发红,却无半点餍足之意。

    见阮窈不动,裴璋甚至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阮窈涨红着脸,无奈之下,只得仰起头,有些费力地再度吻上他的唇。

    *

    裴璋尚且年少时,父亲的同僚曾往府上送过一双白鹤。

    鹤为羽族之长,素来多被文人冠以高洁之名,在浊世中更为士族所喜,故而被家仆豢养在后园中。

    “空林野墅,白石青松,惟此君最宜……”他曾听到父亲对鹤低吟。

    实则年幼的他并不明白,为何人人要争先以禽鸟而咏物喻情。

    但他注意到了白鹤的双翅。

    长羽如雪,一举千里,仿佛自己亦可借之飞入云空。

    白鹤的到来,为他味同嚼蜡的儿时岁月添上了几分意趣。

    故而听学和放课后的间隙,裴璋偶而会悄悄将书册带上,去后园内避人而坐,与白鹤为伴。

    直至那年入冬后,北风凛冽,就连园林在他记忆中都变为一片苍凉的灰白色。白鹤不知患了什么病,开始终日嗜睡,连呼吸声也变得粗沉,再也不曾展过翅。

    而后又下了场大雪,裴璋头一回缺了府中学堂的课,去后园中寻奄奄一息的鹤。

    负责照料白鹤的仆人也无可奈何,见了他,只是连声请他回去。

    不多时,父亲阴沉着脸出现在他身后,诘问他为何要擅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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