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僧: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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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1、强争春(一)

    单表那蒋文兴。他蒋家实则与李家扯不上干系, 原是个外乡人,不过是他姐夫姓李, 是李家族中旁亲, 因父母早亡,才到雨关厢投奔姐姐姐夫。

    他姐姐因为上回在席上奉承霜太太奉承得好,才替他在李家谋了个差事做。

    此番回雨关厢来, 自然也要去探望他姐姐姐夫。赶上下晌姐姐姐夫前来吊唁,蒋文兴陪着祭过,便到两位太太屋里辞了辞, 跟随姐姐姐夫回家去歇一夜。

    李家田地多,因为是亲戚, 减了些租子分了几块地给他姐夫家里种。他姐姐姐夫常年无子,好容易陶登出银子供他读了几年书, 也不指望他科举入仕, 只盼着他凭本事能混得个好。

    方才蒋文兴去辞二位太太,姐姐跟着, 见二位太太待他颇为客气, 高兴得无可不可, 归家便忙着点灶烧饭。

    这厢一行切菜,一行笑生满面道:“你在李家这几个月还好?想来是好的,瞧方才两位太太的态度,又客气又讲礼,那么多亲戚小辈的男人在屋里说话, 她们单叫你在椅上坐。”

    蒋文兴在灶下烧火,闻言仰首睇她一眼, 勾起唇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在他们两府里劳累了这几个月, 无论是钱庄的事情还是大老爷的事情出来,我无不鞍前马后替他们效忠。他们要是再不待我客气些,也不必为人了。 ”

    他姐姐点头称是,“也是你能干的缘故。亏得早年我盘算得好,舍得叫你读书认字。瞧,如今好处不就来了?嗳,他们安插.你在钱庄里做什么差事?”

    “就是帮着打打算盘抄抄账册。”蒋文兴坐在小竹凳上,因他个头高,屈得腿酸,便撩开衣摆将腿朝前抻一抻,行容散漫,神色懒淡。

    “抄抄帐篇子?事情倒轻巧,比在码头上下力跑腿强。只是每月给你多少薪俸?”

    他斜上一眼,有些不耐烦,“五两银子。”

    他姐姐听见,笑得合不拢嘴,“五两银子!这书真不是白读的!这就好了,你吃住在他们府上,使不着什么钱,把银子交给我替你攒着,再过一二年,就好风风光光地说一户好人家的姑娘。你成了家,我在爹娘坟前也算有个交代。”

    蒋文兴却默不作声,朝门外瞥一眼。那篱笆外,长满浅绿的庄稼,庄稼远外,又是墨绿的青山。

    深深浅浅的绿,一重又一重,渊渊不见底,这就是乡下。日出到日落,只听得见几里外隐隐的人声与鸟声。因为隔得远,人们都是站在田埂上扯着嗓子说话,长得再清秀的姑娘这样一喊,也喊出浑身的粗鄙之气。

    他才不要娶这样的姑娘,正是因为读过几本书,何甘与粗陋为伍?

    他由灶里抽出一支细柴火,对着嘴吹一吹,“婚事暂且不提吧,我不过二十,男儿志存四方,早早娶一房妻在这里反倒绊住了我。”

    他姐姐丢下菜刀,一捞裙子蹲在他身边,“你还有什么长远打算,说给姐姐听。”

    蒋文兴掉过眼一笑,“他们家有家号子的掌柜快病死了,我想谋个掌柜的差事当当。姐姐晓不晓得,他们一家铺子里的掌柜单是月俸就十五两银子,何况私下里挪用钱庄里的钱在外头放利。”

    挪用钱庄的银子放利,就是借人家的本钱挣自己的银子,这是无本稳赚的买卖。他打的是这个算盘,只盼着缁宣见他勤谨能干,又肯替他在宅里递信传音,早日提他做个掌柜。

    他姐姐跟着一番美满畅想,逐渐笑没了眼缝,“既有这种差事,你自然该去争这个头!回头你做了掌柜,也在钱塘置办几间屋子。我托人在钱塘替你寻一亲事,从此就在那里安家生根,就算出息了。亏得我当初有谋算,同你姐夫争了好几回,拼着省钱送你到学里读书!”

    然而打算是打算,事情不一定按打算落实。蒋文兴心内隐有担忧,午晌对了疾那一番试探果然就试出来,他是不大愿意帮这个忙的,全副希望只得寄托在缁大爷身上。

    按说蒋文兴在李家这一阵也算劳苦功高,在铺子里更不消说,办事仔细,手脚勤谨。何况这一段,缁宣与芸娘得已重拾旧梦,还亏得他在当中哄着芸娘的儿子岫哥传话递信。

    缁宣心里合计,叫他顶上老郑的缺论理也应当,算是报答他在底下替他做的这些没伦常冒风险的事。

    叵奈这日二老爷过问起杭州府生意上的事,叫了缁宣了疾来屋里说话。

    其间说起老郑的事,二老爷丢下账本叹一声,“老郑是几十年的老人了,这些老掌柜都是家奴出身,年轻时候在府里头卖命,年长了又在外头应酬生意,临了总要落个好,才是咱们做主子的良心。我记得他有个儿子,现在何处当差?”

    听话头是要提携老郑的儿子了。缁宣一面答话,一面见缝插针,“老郑的儿子前两年派到南京的铺子里去了,那头也离不开人。那面大哥下葬的时候,亲戚荐了个娘家兄弟来,姓蒋,在咱们家铺子了做了好几个月的账。我和母亲看他都很不错,不如叫他……”

    话音未落,就给二老爷慢条条搁下茶盅打断,“姓蒋?”

    他抿抿湿漉漉的嘴,也不看人,“既不是内亲,只叫他做做账面上的活计就是了。做掌柜可不是单靠认得几个字,会算几本账就成的。生意应酬,与南来北往那么些大商户打交道,他行么?况且手上过的都是大笔的银子,要么是咱们李家的内亲,要么是家奴。外姓人,到底是不放心呐。鹤年,你说呢?”

    不问当家的缁宣,反问诸事不管的了疾,俨然是驳定了缁宣的脸面。

    了疾睐他哥哥一眼,见他神情有些微的难堪,便顾起他的体面周旋,“父亲知道,我是不懂这些事情的。还是请父亲与缁大哥商议着定夺吧,大哥在跑了这些年的生意,懂得多,见识也广。”

    叫父兄商议,二老爷倒不好专权独制了,只得又斜向缁宣,“缁宣,你说说看。”

    父意难拂,缁宣握住玫瑰椅扶手,笑道:“全凭父亲做主。”

    二老爷噙着一丝满意的笑将他点一点,“你到底还年轻,不晓得周全,要多学多看。”

    正说话,霜太太悄步进来,见赵妈在正厅内做活计,便朝她使个眼色。那赵妈脑袋往右首罩屏偏一偏,迎身过来,挽着她向左边罩屏内进去,“老爷叫了缁宣鹤年兄弟俩说话呢。”

    “他没往四姨娘屋里去?”

    如今是怪了,二老爷没回来时,霜太太心里一味的凄怨,如今回来了,她却有些避之不及的架势。

    昨夜二老爷睡在这里,早起她便避到了琴太太屋里去陪着来吊唁的亲戚女眷们说话。料想他起来该往四姨娘屋里瞧他那“天生慧根”的神童儿子,谁知此刻回来,他还在这屋里坐着。

    赵妈也觉好笑,“我说太太,老爷好容易在家,您怎么反避着?”

    霜太太倒不是成心避着,只是坐在一处没话讲。两个人一沉默,她便感觉浑身肥肉无处容纳,四处横流,满心的不自在。

    却不能对一个人说,毕竟她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驰名的美人儿,这种心态要叫人笑话。女人生来就长得不好就罢了,要命的是曾经艳煞四方,而今春残花落。形同男人一向籍籍无名就算了,最怕曾风光无限,如今落拓潦倒,谁都能来踩一脚。

    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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