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 20、第二十章 惊蛰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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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剑回鞘,拊掌而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未别卿,卿却抟扶摇而上,不可不谓骨骼清奇,天赋异禀。”

    我轻轻拱手。

    “不敢当,只是夙兴夜寐,未敢废也,况且福至心灵,猝然而成而已。”

    他明眸善睐,目色深邃。

    “不必多虑,不必拘礼。你不仅仅是我的下属,良将,还是我的知己。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万人曾过,至交独留。我在处,你无需左右逢源,大可尽兴而为,你是苏钟离,而非苏承景。”

    我心狠狠一抽,魂飞太虚,不知所终。

    他含笑发问。

    “我观卿方才念念有词,可否相告?”

    我刹那回神,堪堪停滞在半空中的双手自然而然地落在身侧,温言道。

    “不过是忽然心念一动,思及一个节气,与我适才那一剑气相仿。我也是因而成势,率性而为倒却非虚言。”

    张怀民朗声笑着,有意逗我。

    “卿果全才,由文及武,实在不俗。那么,卿所想,是何节气呢?”

    我听闻后半句,恍而遗世独立,周身浸润在无边的寂寥里,浮浮沉沉。良久,我望向笑而不语的张怀民,也报以微微一笑。

    “是惊蛰。”

    张怀民沉吟许久,缓缓道。

    “莫非,与那一式霜降,有异曲同工之妙乎?”

    我与他四目相接,会心一笑。

    “殿下聪慧,是也。”

    无需多言,我的隐晦艰深,他一点即通。

    他无奈地扶额。

    “唉,礼尚往来,我唤你钟离,你怎还唤我殿下,如此生分。你是我的心腹辅臣,可以坦诚相待。”

    我慵懒地在江风里酥了骨头,敛衽背身,落落应道。

    “怀民,关山已近。”

    张怀民怔然笑谈“何不随遇而安。”

    我言尽于此,阖目听风,张怀民忽又开口,声音随风即逝,我却听的分明,亦或说是,此去经年,刻骨铭心。

    他说。

    “哪怕江风如晦,瑾国也抹不去你的存在,至少,你在我这里,已然是不可磨灭的印记。你真的有在穿过千千万万个日夜,站在你耿耿于怀的眼前。你的体系,不啻落成。”

    我哑然失笑,手隐隐摸向刀鞘,心无旁骛地侧耳风声。

    无字不成书,可这钟离刀,一笔一划描摹昭彰的,何尝不是我野心的模样?

    与风水相吞吐,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遥遥望见一片澄澈的尽头是重楼飞阁,勾心斗角。不愧是京都,繁华如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只是寥寥远眺,可下断言,非苏府所在之狭地气象可比。

    可惜我们此行不往则返。不过,也就是一轮春秋的光景,我们便将二度南下,而那时的目的地,直指京都,不得不还。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若我此役安身立命,那么便是苏家灾祸临头倒计之始。如若不然,我便舞剑不眠,直至醉死在这江风里,随风而去。

    一念及此,我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手握成拳。

    “想什么呢?”

    思绪渺远之际,熟悉而温和的语调悄然响起。

    我并不回头,而是并指为掌,一阵盲里掌风毫不手软地袭去,来者心照不宣,无言或语,温润如玉地全然容纳,也是不留情面的海纳百川。

    我长吁短叹着侧倚着船栏回身,散漫地话起。

    “收止还是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呵,睿辰。”

    宋睿辰目光烁烁,儒雅翩翩地揽袖缓步上前,清朗如江风,一举一动地与山色相呼,几近错不开视线。

    我凭栏远眺,语气缱绻。

    “你瞧,江南青山隐隐水迢迢,举目潇潇。”

    宋睿辰垂眸低首,笑意稍稍蔓延,我自顾自道。

    “不过既为武将,就决意苦寒戍边,不偏安一隅。倒也不是认清宿命,此心归处方是吾乡。”

    宋睿辰似是而非地轻轻点头,心不在焉的情状。

    我眉心一蹙,信口问道。

    “睿辰何故沉吟?”

    他眸色黯淡下去,低喃出声。

    “什么都瞒不住你,近来却有一事纷扰。”

    我眨巴着眼睛轻言细语道。

    “愿闻其详。”

    他踌躇了良久,笑叹一声。

    “我欲效忠太子,死心塌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可否替我转达殿下?”

    风起,云起,心不平。

    我在风中静默着,许久过去,无可奈何道。

    “睿辰,可是有人加迫于你,你与我说,我请示太子殿下,定予你清明。”

    宋睿辰面色泛红,罕见的急于争辩道。

    “我并非此意,惟是心往正道,为其常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闭了闭眼,江风穿过我的衣裳,竟有些寒凉,披风成霜。

    可是,明明已是暮春了啊。

    我于风声里思量漫长,长到我以为自己不会再开口之际,我不自禁地柔声道。

    “宋睿辰,”

    我极少唤他全名。

    “你不要对不起本心,你不适合趟这趟浑水,声名这东西,覆水难收。党派这东西,知白守黑。”

    宋睿辰讪讪道。

    “钟离,你不明白。”

    我声调陡然拔高,趋于尖利,手不可控地揪住他的衣领。

    “我明白。正是因为身不由己于其中,才好言相劝,这地狱人间,我一个人下就够了,你不要再牵扯进来,求你。”

    言尽才回神,慌乱发觉我的失态,我气结地撇开视线不去看他的反应,只当是口不择言。

    宋睿辰缄口不言,半晌忽然发笑,几近癫狂。

    见他反常,我心发慌,言重刺激到他了?可是……可是,我不心狠,如何劝得了他?

    常言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宋睿辰偏偏生的哪怕撞了南山也不顿首。

    宋睿辰笑着笑着喉咙发干,连连咳嗽。

    我赶忙扶住他,轻拍他背,轻言慢语,放缓了语气。

    “是我急躁了,分明说好前途生死与共,如今却纳你不入。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无权干涉。”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苏钟离?“

    他赫然打断我,语义清冷。

    我僵住,当真不解地望向他。我好像,愈发不能与他的喜怒相通了。

    他眼底的怅然若失似浮冰一般细细浮漫出来。

    “我说,我投靠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肺腑之言与虚妄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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