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君: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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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哪个仆妇敢一手腥味进他的内室,他定会让其血溅当场。

    可叶薇就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姑娘。

    她半点都没有畏惧,反倒一脸跃跃欲试:“这鱼,小琅没见过,我让他见见世面。长寿公公放心吧,二公子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骂我的!”

    其实她是很想看小郎君恼羞成怒的样子啊!

    但,裴君琅怎会不知叶薇多狡猾的一个人。

    她的话音刚落,帐篷里就传来满含怒气的一声低斥:“敢带进来,你就死定了!”

    经过一年,裴君琅已经褪去了之前低哑的尴尬变声期,如今渐渐有了大郎君的威严,就连声音也变得清越好听。

    叶薇被好友骂了,轻咳一声。她不情不愿地把木桶递给长寿,悄声说:“那就劳烦公公帮忙处理一下,待会儿我和二公子一块儿烤鱼吃。”

    叶薇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但其实在裴君琅耳朵里,这是明目张胆的大声密谋。

    “烦人。”他拧了一下眉心,不和她多计较。

    叶薇安排好了夜里的吃食,又在长寿的眼神示意下,洗干净双手,这才心安理得地钻进营帐,找裴君琅聊天。

    叶薇猜得不错,裴君琅果然又窝在一团厚衣里,安安静静看书。

    帐内有孔雀铜灯照明,光线不算昏暗。

    清俊的贵公子乌发松散,仅用一段红绳束于削瘦的肩侧,柔顺的长发轻轻搭在狐狸白毛里,虚虚实实的一片雪色。整个人都像极了一只懒倦的大猫。还是顶漂亮的雪白狸奴。

    叶薇按下裴君琅面前的书,把小脑瓜探到他面前:“今天怎么不跟着我们去钓鱼?”

    裴君琅冷淡:“无聊。”

    “明明很有趣啊。你要是一起来,我就能在冰上给你烤鱼吃了,真的太可惜了。”叶薇捧脸,和裴君琅说今天的见闻,“甲班的小子居然想在河面上滑冰,特地把刀片嵌在鞋里,我试了一下,那玩意儿太难,我学不会,还是钓鱼好玩……”

    裴君琅:“你笨手笨脚,确实学不会。”

    叶薇没有半点裴君琅双腿残疾的认知,竟还敢滔滔不绝同他说溜冰的趣事。

    幸好,裴君琅倒也没有很讨厌小姑娘的无礼。

    毕竟,叶薇不把他当成残疾皇子特殊对待,这样反而让他心里更好受一些。

    仿佛他和他们是一样的。

    裴君琅,没有低人一等。

    叶薇在裴君琅的营帐里聊到黑天时分,繁星遍野。

    叶薇一个人吃了三条烤得焦香的银刀鱼,裴君琅嫌她烤法粗糙,只冷着脸,十分嫌恶地抿了一小口。

    只有一点盐星子的咸味,以及胡椒粉的辛香,说不上哪里好吃。

    叶薇吃得知足,还在裴君琅这里多添了一碗饭。

    裴君琅皱眉:“你真能吃。”

    叶薇:“我在别人面前可淑女了,只在小琅面前如此,你该夸我不把你当外人。”

    “呵。”

    幸好,小姑娘没有逗留太久。

    营帐外响起猎犬回圈的号角声时,叶薇便回营帐中了。

    她吃得腹腔胀痛,猜到是太贪食,又吃撑了。

    叶薇躺在软绵绵的榻上,想到裴君琅从前和她说焦三仙可以消食。

    她唇角微扬,嘱咐忙里忙外的蔡嬷嬷:“帮我去和白家的医者讨一碗消食茶来。”

    是叶薇从他包袱里翻找出来的,衣襟镶的杏色缎,绣了蝶恋花暗纹。既繁复又雅致的一件夹袍,不是他最钟情的一件,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算差。

    裴君琅靠在木轮椅上,闭目养神。许是身上的痛感渐消,暖意席卷,他竟闭着眼睡着了。

    梦里没有苦难,唯有无尽黑甜。

    第四十四章

    叶薇的脊骨瞬间僵滞,她认命似的缓缓矮下身子,和裴君琅视线平行。

    方才,她死里逃生,一时情急攀着少年郎的肩膀登高远眺。

    纤细的长指缓缓从宽阔的肩膀上抽离,叶薇如遭雷击。

    她老老实实坐于裴君琅膝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气若游丝,口鼻也被蓬勃的血气窒住了。

    可是当毒.液缓慢侵入叶薇的躯体时,她周身的疼痛反而被滚沸的血脉压制住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丹田而生的燥闷。

    火烧火燎,摧枯拉朽,吞噬她的理智。

    叶薇浑身沁满了汗。

    衣裳紧紧贴在后脊,泌汗的肌理,仿佛有针在扎。一片刺痛充斥四肢百骸,她陷入苦海中沉溺,一点点煎熬、下坠。

    叶薇要碎了,她是不是要死了?

    果然,连身边人都不能相信啊。

    叶薇无奈极了,她蜷曲起身体。

    叶薇的喉咙肿痛,没有口鼻呼救。

    她明白,她中了毒,会死。

    谢芙他们住的地方太远,能救她的、能被她信赖的人,唯有裴君琅。

    叶薇强撑起一口气下地,踉踉跄跄走向裴君琅的营帐-

    叶薇温柔地笑:“早啊。”

    鲁沉山也一脸困相走出屋子。

    他发尾的辫子都没打好,一面编头发,一面问:“二公子呢?”

    叶薇看一眼紧闭的房门:“还没起吧?”

    “那行,我先去打水洗脸了。”鲁沉山绑好辫子,先一步迈下台阶。

    谢芙当机立断揪住他:“等等,也帮我打一桶。”

    “我费心费力打水,你干什么?”

    “我坐着等你呀。”

    “你……”鲁沉山想起昨晚占天者焦家的大孩子昨夜喝酒说漏嘴的天机——大早上吵架有损财运。

    他只能息事宁人:“……唉,算了,你等吧。”

    强壮的少年一把拎走谢芙的木桶,走出角门,排在长长队伍的最后面。

    与此同时,哑奴提了两桶热腾腾的沸水,健步如飞赶来。

    看到叶薇,他急急刹住,抖了抖双肩。

    哑奴的肩膀一左一右站着两只春鹰,一个喊“裴君琅”,一个喊“沈如意”。

    想也知道,是两个富哥儿花钱买苦力,请人提水来了。

    哑奴不会说话,又不知道两个学生的住处,只能目光恳切地凝望叶薇,请求她的帮助。

    叶薇给哑奴指了个方向:“沈如意住东面一楼第三间房,裴君琅的寝房则在我身后这间。”

    哑奴点头道谢。夜雾四起,唇齿微动,小姑娘喟叹一声,呼出无数温热的白气。

    轻浮的叶薇,讨人厌的叶薇,又古灵精怪很有生气的叶薇……

    裴君琅下意识将白皙胜雪的手背抵在颊侧,肌肤上还残余一丝温热。

    是少女温软的指腹,曾在他的下颌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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