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雀记: 7、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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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越乱脑子就越抛锚,一走神就摔了,是吗?”

    她眨了眨眼,朝他点头,睫毛上已经有了湿意。

    好怪,近年来越来越怪。

    也许是隔得远,很多和妈妈说不出来的话,都能跟小叔叔讲。

    而且他的话都很贴合落地,让她鼻头发酸。

    庭中月光和树枝交杂,天热了,风也不肯爽快地吹,老玉兰的叶子沙啦响着,花影覆在她的脸上,他的身上。

    空气里有粘稠的东西在生长,月色下拉出细亮的银丝。

    付裕安喉结动了动,他居然想伸手,去揩掉她眼睑上的泪珠。

    他在心里骂,日常训练而已,她们教练上什么高度?把小姑娘弄成这样。

    况且什么叫失败?

    失败本身就是个伪概念,它被发明出来,完全就是为了打压个人意愿,把人困在绩效模式里。

    他忍了忍,索性背着手,不让自己乱动。

    不管什么场景之下,擦泪这个举动都太暧昧。

    付裕安说:“无论做什么,都有不断试错的权利,你小时候拿不稳杯子,打翻牛奶,没人会说你失败,怎么在冰上跌个两跤,就要面对这么多指责?根本原因就在于,教练把你预设成完美的,把你当永不犯错的执行者。”

    顿了会儿,他又说:“但你不要去限制自己,你只是在进步而已,不要被他们的目光干扰,按你的步骤来。宝珠,你是有实力的,只是不够稳定,滑冰那么大的运动强度,你的左脚带着伤,还要一刻不停地兼顾艺术表达,身体素质和意志力,都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宝珠抹了下眼睛,用她不流利的中文,真和他讲起难关,“所有人都有伤,不止是我,伤痛有大有小,但大家都在坚持。从小到大,训练都很残酷的,简直是地狱模式,报废了一批人,又换另一批人。”

    “报废?”付裕安为她天真,又精准到可怕的用词痛心。

    “对啊。”宝珠说,“和我一起练花滑的,现在都不再参加比赛了。我在加拿大有个朋友,叫minnie,她天赋高,基本功很好,训练量非常大,比我更先完成axel三周的学习,有时还能跳出四周。我们都觉得,她将来一定会站在冬奥会的领奖台上。”

    这么说,事情一定往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付裕安问:“出什么变故了?”

    宝珠摇头,“没有,她只是正常地长大,经历了一个青春期,身高和体重都开始增长,骨盆变宽,之前能够轻松完成的跳跃,忽然变得很吃力,她不断地调整。有一次我去冰场,看见她沮丧地趴在冰面上,哭着对我说,她的身体变得好陌生,跳不出之前的周数,也转不了圈。”

    付裕安由人及她,“那你呢?发育关是怎么过来?”

    宝珠说:“只能在营养管理上做得更精细。那个时候妈妈很紧张,我的教练团队密切监控我的身高、肌肉量、骨龄和激素水平变化,预测生长高峰什么时候来,好提前做出相应的调整。”

    “我不是问团队,我是问你。”付裕安望着她,“你的心理,你的状态。”

    她转过脖子,忽然看定付裕安,“我也很害怕,小叔叔。教练让我少吃少睡,避免长得太高,我半夜起来看动漫,撑着不敢睡太久,也不能长时间思考,思考会让人变饿,饿了又会想吃东西。”

    付裕安问:“长期这样下去,身体没有出问题?”

    她扯了扯唇角,“有,我得过很长时间的厌食症。”

    “现在也有进食障碍。”付裕安担心地说,“挑食,偏食,饮食不规律,我早说了,你的身体还要调理。”

    宝珠终于笑出来,“现在好多了,你别那么严肃。”

    “妈妈怎么说?”

    “她说,要当出色的运动员,这是必须承受的,竞技的另一层含义,就是筛选。”

    这是什么诓小孩子的屁话。

    以成功之名,无限度地对人实施剥削和压迫。

    付裕安闭了闭眼,缓和了一点后,“你妈妈对你要求很高。”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不站在她母亲的立场,他没有资格点评。

    “嗯。”宝珠深吸了口气,“爸爸死了以后,她总对我说,她全部的希望都在我身上,我不敢违背她。”

    付裕安点头,没说话。

    他长久地看着她,像要通过辉煌的成就高墙,去看一眼里面住着的女孩。

    那个惶恐、疲惫、不安,背着妈妈的嘱托前行,害怕被丢下,渴望被看见真实面目,被了解真实需求的女孩子。

    风吹过来,几缕头发晃动在她细白的后颈上。

    宝珠又朝他笑。

    这种谈起幼年经历的感觉很奇妙,像打算郑重交付出自己的一生。

    过了一会儿,付裕安才回过神,“不早了,洗漱完去休息。”

    “小叔叔。”她仍看着他,“和你聊完我舒服多了,你听我说滑冰的事,会觉得无聊吗?”

    应该说无聊吗?

    付裕安心里并不觉得,他很想听。

    但她要以此为理由,时常找他倾诉心事,局面是否更不可控?

    “不会。”思考了不到三秒,付裕安还是说,“我喜欢。”

    啧,他怎么还丧心病狂地加了一句?

    骨头就那么轻,那么要宝珠来靠近他吗?

    付裕安又懊悔地握紧了拳头。

    宝珠果然很开心,“嗯,那我下次想起来,还跟你讲。”

    没等付裕安开口,她就说:“我睡觉了,晚安。”

    “晚安。”

    她转身进去,卸下了心事,脚步也轻了。

    付裕安紧绷的手臂线条放松下来,掌尖垂在身侧。

    越是要潜沉,他的意图反而升得更高,离水面更近。

    不知道潮水退去,真正浮出来的那天,会是什么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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