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妇: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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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怪罪她?”

    “夫人吩咐了,待会儿仍请亲家太太去上院坐阵子,说说话,吃个便饭,才好送太太回去。”

    祝夫人含笑应了,对宋家的态度十分满意。算起来,前头两个女儿的婚事,还算二女儿嫁的更如意,乔家太太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一向不待见她,哪有宋家侯夫人这样客气和善?

    想到此,再瞧身边的祝瑶,不由有些惋惜。可怜她最疼的这个女孩儿,婚事艰难,到如今还耽搁在闺中。虽定了亲事,对方也是簪缨世家,却始终不及她二姐姐,承爵继嗣,是府里头一份的体面。

    几人进屋的时候,祝琰正躺在榻上听管事婆子给她念账数。

    夏日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她侧脸上,这些日子悉心滋养,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丰腴起来。

    身上穿了件家常的月色短襦,挽着件烟紫色的纱帛,远看清新明媚如画中人一般。

    祝瑶不知为何,心里些微的酸胀起来。

    昔日那个被父母所弃,委委屈屈的被赶去海州的二姐姐,仿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第88章 寻常

    细想一番,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在家中受尽宠爱的自己,开始艳羡起二姐姐呢?

    就单单只为了二姐姐嫁了个好人家吗?

    “瑶儿,你怎么了?”

    一道声线靠近耳畔,将祝瑶从胡思乱想中唤醒过来。

    眼前,屋里几个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祝瑶红着脸半掩在祝夫人身后,垂头哀戚地道:“想到二姐姐怀着身孕前去海洲探望祖母,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当日应当同姐姐一道上路的,途中也好照应姐姐……”

    祝夫人叹了声,“这也难怪你,世事无常,谁想你祖母竟没能等到你出嫁……”

    伤感一番后,方进入今日正题,“……还是采薇上门说起,我方才知晓,如今你姐姐那边,事事皆瞒着我,多少人来向我道喜,只叫我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闹了多少笑话出来。”

    边说边拿帕子抹了抹眼角,“瑟姐儿是前头那位生的不假,可却是你姐姐一手一脚拉扯大的,你姐夫的性子你知道,一年里头多少日子不在家,但有个大事小情,全赖你姐姐周全。如今即得了这样的好机缘,乔家如何应记你姐姐一大功……你父亲在户部的位子,说什么也应当替他提一提才是啊。”

    祝琰瞥了眼外头,张嬷嬷带着几个婆子对账还在外间没走远,祝夫人不是能开解通透肯听劝的人,心里但凡装了点什么事,定要拉扯着身边所有人跟着烦乱。

    祝至安不是因犯错被褫夺的官职,回乡守制,是素来的惯例,这时候不表现出几分为人子的孝义,却只盯着朝中的位子不放手,不过是递把柄给人罢了。

    她神色淡淡的抬了抬手,“母亲说的我记下了,回头见了姐姐,自会好生劝一劝她。”

    祝夫人原装了一肚子的抱怨要跟祝琰说,没想到对方应得这样顺畅,令她其余的说辞都没机会出口。“你可别一味的哄我,过几日我还要过来问的,你父亲一日不回来,我这心便一日放不下。”

    祝琰叹了声,抬头瞥了眼对面坐着的母亲,昔年绝艳的面容添了几丝岁月痕迹,仍能窥见些许往日的娇媚风流。她忽然有些同情母亲。

    早年母亲与父亲二人少年夫妻,如胶似漆,也曾百般亲密恩爱过。母亲出身不显,娇养于小户闺中,最大的见识也不过是当年夫郎得中探花的风光繁华。

    入京伊始,小心翼翼捧服着身边所有的人,怕自己眼界窄露了怯给丈夫丢脸,弯折了腰骨一心想做个贤人。却不成想越是如此,越不可能得人看重。

    一路伏低做小地走过来,被不怀好意的亲戚们怂恿着向权贵献出了长女。得了实惠却损了名声,从此越发上不得台面。

    没人教过她该如何待人接物,没人引导过她熟悉朝中那些纷乱的关系网,她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在迷雾里摸索前行。

    那些贵族们生来就懂得的规则法度,对她来说却是难以理解的天书。

    随着日月长远,夫妻情淡,丈夫连句完整的话也懒得对她说。

    没人在意她的焦虑她的考量,没人认可她的努力她的付出。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见识浅薄的可怜人。

    她忧心丈夫前程,忧心幼女终身,又算什么错呢?

    错只错在了没有自知之明,错在明明没有那个能力眼界,却非要凭着一己之愿,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又可笑至极的选择。

    如果她是祝瑶,与母亲之间那样亲密,她会细心慢劝,一点一点让她明白这些道理的吧?只可惜,她们之间情谊浅薄,便是她肯说,母亲也未见得肯信。

    祝琰抚着微隆的小腹,遗憾地轻叹了一声,“母亲回家去安心等消息吧,自己多顾念身体,不要为此劳心落下病来。”

    祝夫人见她温柔贴心,不免心内稍慰,扶着祝瑶的手站起身,笑道:“你如今身怀六甲,也要好生休养,凡事莫太劳心。”

    说到这儿,不免又提起往日的话来,“上回我与你说的那事儿,你可问过洹之没有?”

    回眸去寻梦月和雪歌的影子,想要嘱托几句。

    “……”祝琰站起身来,扶着肚子蹙了蹙眉,不等祝夫人靠近,就提声唤道:“张嬷嬷?”

    帘子一掀,外间与人说话的张嬷嬷立即应声进来,瞧祝琰面色不虞,忙快步奔过来搀住她,“奶奶,可是肚子痛?不会又动了胎气吧?”

    祝夫人讶然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张嬷嬷焦急道:“奶奶前些日子动了胎气,这些时日吃着药,才调理好些,上回小产身子大伤,亲家太太您也是知道的。平素夫人跟老夫人那边,从不劳动奶奶半点儿,就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吃喝睡全在这屋子里,就怕奶奶伤神。今儿说上这么阵子话,又是伤心又是着急,难免牵动肚子里的金胎。”

    说罢,一叠声唤雪歌等进来,“快,先把奶奶扶进去,喊个人去告诉玉轩,叫他赶紧去请太医来。”

    几个人扶着祝琰往屋里走,又是落帐又是倒水又是煮药,祝夫人心焦不已,却半点插手不上,祝瑶好说歹说方将她劝走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祝琰倚在枕上透过纱帐瞧着外头的夕阳。

    方才有那么一瞬,她对祝夫人是心软了的。

    也许是如今自己也有了孩子,推己及人,开始试着去体会做母亲的心情。

    可她忘了,在母亲心里眼里,她始终排在最后一个。排在父亲、祝瑶,和祝家的前程之后。

    就在刚才那么短暂的片刻暇光里,她竟有过那么一丝期待,期待母亲这一回的关心,无关任何其他,只为她是她,是母亲的女儿。

    梦月捧着药靠近床边,小声道:“奶奶,先吃药吧?”

    祝琰摇摇头,“去吩咐洛平一声,叫他给大姐带个信,如果母亲再问起父亲职衔的事,就说已经着人在办了,我这边尽量稳着她,免得她焦急之下又去别处寻门路。再告诉刘影,写封信去海洲,劝父亲派人给母亲递话,叫她好好在家里守制,不要四处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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