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笼荒: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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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该杀了我。

    黎十娘脸上没有得偿所愿的畅快,她面无表情地拔出刀刃,易昉的身体瘫软,沿着树根重重跌落尘泥。

    好累啊!易昉呼出一口微弱的气息。

    原来她早已力竭。

    她的脸上没了以往的阴狠,毒辣。

    有的,

    只是平静面容下波涛汹涌的爱恨悲怆。

    母亲,对不起啊!

    您说的对,不是咱们的再争再抢,也是枉然,是我执迷不悟,大逆不道,我罪该万死!

    别怪我,求求你!

    易昉吃力地抬起眼皮,注视着不远处沾了尘泥的拂尘,她嘴角扬起一抹笑,司灵隐……

    司灵隐……

    易昉死了,她未合的眼底是黑沉沉的夜,是冷的秋,是无法挣脱的命。

    血轮眼被千机铃吞噬,白桦林再次沉寂萧条。

    前世纠葛,今日落下帷幕,司遥说不清心中是何感触,她走到易昉跟前,蹲下,伸出手掌替她合上了眼。

    至于,这尾拂尘……

    白丝上是满是星星点点的血泥,司遥小心翼翼地拾起拂尘,细细端详。

    此物已污,她的师父,不坠凡尘,不染烟火,不应如此!

    “司大夫光明磊落,是君子!”黎十娘提着残刀,擦去刃口最后一滴鲜血,凛冽的刀光宛如月色,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拂尘你带走,尸体我处理!”

    “给她罢!”

    “嗯?”黎十娘不解。

    “拂尘,给她罢!”

    “她既对师父有情,想来师父对她也有过善意,这尾拂尘,便是他留下的善。”

    黎十娘未再多言,拾起拂尘塞进易昉怀中,单手将人提起,快速消失在了白桦林。

    司遥扶着树根缓缓坐下,身上的伤被风一吹,冷中带刺,她仰面看着天,天空呈现一片黑蓝,没有繁星,没有月光,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黑。

    一眼望不到头的黑。

    白桦林四下寂静,不知名的夜鸟发出空灵的“咕咕咕”声,细碎的树叶被风扬起又落下。

    司遥拧着眉,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她吃力地起身,易昉的功法比三年前更为精进,与之对战,她怎么可能毫发无伤?若非黎十娘那一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手掌撑在脆刺的枯叶上,还未起身,手心便触到一物。

    她打眼一瞧,书?

    灵隐手札?

    这是,师父的?

    此书极为陈旧,瞧去有些年头了,可书封却极净极正,可以窥见拥有它的人,何等珍视。

    司遥颤抖着手将书塞进怀中,喉间干涩,一股腥甜直冲鼻腔,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耳边轻微的嘈杂声被无限放大,霎那间,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迷糊间,她仿佛瞧见前头约莫五十丈开外出现一抹雪白的影子,那身影遗世独立,纤尘不染。

    师父?

    司遥竭力加快步伐,急切地追着那抹白,那道光:“师父……”

    那道白影回过头来,似瞧见她了,宛如一道风朝她冲了过来。

    鼻尖是浅淡的檀香与松针清香,司遥重重地吸了一口,失去意识前,她才恍然意识到,师父身上的味道,似乎与此,如出一辙。

    梦里是一片纯洁的白,司遥开始思考,她什么时候喜欢上山尘的?

    第一眼?他一袭白衣,身后背了把巨剑,只身下南到赴春山镇寻宝,还很大方,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解了她当时燃眉之急。

    后来呢?

    后来他得知镇上凶案频发,不顾自身安危,执意参与查案,哦,或许是那句:明知祸端而不为,实非君子,枉为正义士彻彻底底打动了她。

    还有呢?

    还有,还有她在山尘身上感受到的,终身求而不得的爱!

    她从未感受过明面上的,不避讳的,飞蛾扑火般的,那种名为热烈的爱,不论是亲情,还是友情。

    山尘对她,有隐瞒,有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可也有不计得失,不论安危,舍命相伴,万事挡前。

    山尘!

    “山尘……”司遥轻轻呢喃出声,手很快被握住,掌心传来温热的潮湿感。

    像是漂泊在海上的孤舟找到了依仗,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意识深入,恍惚间她听见两道忽远忽近的对话。

    “山主,此事不成,只怕已打草惊蛇,若是……”

    “此事我自有计划,剩余的可寻着了?”

    “回山主,已有眉目。”

    山尘轻嗯一声:“你办事我向来放心,此事已到了关键时刻,万不可出岔子。”

    “属下知晓轻重!”

    像是一道轻盈的风卷出,屋里再次变得空荡,紧接着,脚步声来到床头,司遥搁在外头的手臂被塞入被中。

    山尘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灼热感已下降不少,他并未着急收回手,而是一寸一寸,细细密密地轻抚着这近在掌心,又觉遥不可及的脸。

    “你会离开我么?”山尘问。

    司遥很想问他为什么这样问?

    “会的吧?”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的。

    “答应我,别离开,好么?”

    好。

    司遥极力动动手指,紧紧握住山尘修长的指节,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没关系。”

    没关系,阿絮,如果你离开,我会,杀了你!

    “阿絮,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

    司遥醒来,已是三日后,眼皮酸胀不堪,喉头干痒难耐,外头的阳光落在床榻上,刺眼得紧。

    她吃力地探出手挡光,却发现浑身疼地厉害。

    微微侧头,便见山尘从水盆里捞出湿漉漉的帕子绞干,十指白皙分明,在光阳下,在阴影里,那指节像是翻飞的蝴蝶,一不留神,便撞进了她的心里。

    山尘回首便见司遥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他绞着帕子走了过来,温声说:“大包大揽,还以为你真人不露相呢!”

    说着抓起她的手腕,细细替她擦拭,“渴么?”

    司遥冲他眨眨眼,山尘搁下帕子,倒了杯茶水来,极为小心仔细地喂给司遥。

    看着司遥苍白的脸,心下一阵堵塞,他后悔了,他不该放任司遥独自行事。

    “书呢?”喝了水,干涸的嗓子略微好些,身上的衣裳已被更换,那本手札想必也被山尘收了起来。

    “枕头下。”山尘垂下眼,将茶杯搁下。

    吃力地往枕下摸了一把,书被抽了出来。

    指尖仔细抚过书封上那遒劲的字迹——灵隐手札。

    的确是师傅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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